《子归》——作者:紫爪【完结/转载】
我还活着,在这里。紫爪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始终无法挥却萦绕在心头荒谬的不真实感。
小爪,这是你我都没有想到的结局吧?
怔然望着铜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影像,紫爪眉目间掩饰不住悲凉和疲惫。
镜中的孩子仅有一岁大小,却已然隐隐有了连以美貌著称的精灵都望尘莫及的绝世之姿,大陆上罕见的银灰色的发柔软微曲,散在瘦弱的肩上,发梢带了些奇妙的碎金,流转着什么稀有宝石都比不上的半透明质感的微然光泽,一双猫儿般的大眼,眼梢微挑,不经意间漏出几分纯净的媚,明明是纯粹的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却在光线中让人觉得似乎看到了多彩的色泽,好像这世间所有的色彩都被收纳其中,而光则是拂开那层墨色的纱的手,任何人看了都会迷失心神,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秀眉俏鼻,比花瓣还柔嫩的唇,精致绝美得不似此间所有。
然而,这一岁大刚会走会跑的孩子脸上却没有半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活泼,带着经历了世事的沧桑打磨后波澜不惊的沉静,有如剔去狂暴一面的大海,清澈深邃,悠然不见底,淡雅如花般自成一个世界的气度,却似乎像将所有痛苦悲伤都压抑到极致,无笑无泪,寂寞得没有一丝光芒。
仿佛是在黑暗中生长的花,渴望着光明,却怎么也碰触不到光明。
怔然的目光又从自己的影像落回手上。
一枚小小的,原本应该是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又流转着多彩光泽、不知什么材质的宝石指环,颜色已经褪去很多,雕刻着繁复咒文,带着半透明的质感,华贵而安静地躺在白皙的如极品白玉的小手中。
紫爪左手臂上还缠着几圈相同材质的长珠链,同样让人迷失心神的美丽色泽,同样神秘繁复的咒文,如指甲大小共九九八十一个圆珠,唯有靠近手腕的那颗没有经过打磨,垂着一个红黑相间的流苏,诡美,竟使得白玉般的小手显得几分蛊惑。
这是刚刚抓周时的收获,除了那个有着黄金异瞳的爹爹,他的选择受到了所有人的鄙视。
紫爪冷冷地笑,没有半分感觉。
这种不像玉也不像宝石的石材,也许只有紫爪知道,叫做日月石,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原本只是透明的晶石,因为上古神将的雕琢,刻上了咒文,便成了自动吸收天地精华的奇石,时间越长,蕴含的精华也就越多。
但是,这个世界拥有的是魔法,不是灵力。这种石头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任何用处,就像开一辆汽车,需要的是汽油而不是水一样,源于血液的魔力与天地的灵力没有任何的沟通性,所以也无法为己所用。日月石也成了稀有而纯装饰性的东西。
对于紫爪而言,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他是天生的精神术士,作为修炼精神灵力的他对于天地精华的依赖要比其他任何人都重,前世的世界由于盲目的破坏和精神术士的稀有,日月石的数量几乎为零,就算依靠那个庞大势力的力量也仅仅只找到了拇指大小的一块,还由于长年辗转使得其中精华十分杂乱,像现在他手中的这两件如此纯净的日月石几乎是不存在的。
仅仅只是一枚细小的戒指的分量——这枚戒指的原来用途还是空间储物——就让紫爪的精神力从动尘上升到摄物。
(精神灵力的分阶等级是初觉、感知、动尘、摄物、凝结、分合、虚实、飞升。由于紫爪是天生的精神术士,所以一出生就到达了动尘的境界,然而精神灵力的修炼很困难,他花了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任何进展。)
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更大的力量,但仅是这样,紫爪也感到惊讶和……希望。
下一个等阶是,凝结。
小爪。
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肩,却是落空,顿住,停留在银灰带金的发上,微凉的触感,像极了记忆里心意相通的存在。
眼睛幽深,干涩得疼。
小爪。
有着银灰带金皮毛和墨色却多彩眼眸的小爪。
是他精神幻化实质的小爪。
活蹦乱跳、除了甜食什么都吃像猪一样的小爪。
他唯一的小爪。
为了唯一的他,消失的小爪。
当那只绝美的小兽痛得都痉挛了还记得安慰它不称职的主人、渐渐化为微光消失时,十五岁的孩子再也无法冷漠。那一刻,心脏被疯涌而出的寒意冻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剧痛,渐渐麻木,连泪都没有。
第一次,如此憎恨,疯狂的报复,即使毁灭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算什么?为什么连一碗孟婆汤都吝啬于给他?
这样的重生,这样的活着……
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容颜,紫爪感到冷得麻木的心颤了一下,疼痛无比。
但这样的疼痛,却刺激着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灵魂,有了一丝清醒。
小爪,我的小爪。
这是你的意愿么?是你要我活下去的方式么?
好吧,小爪。
我会活下去,会告诉自己,再怎么难都会活下去,再怎么累都会活下去,然后,接你回家。
好不好?
我会活着,在这里。
白嫩的小手中银灰带金的发柔软微凉,仿如流水。一时间,沉浸在时空彼端的记忆里,世界都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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