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棺》——作者:斜月帘栊【益衡】
荷花镇是个小地方。
小的连镇上唯一的算命先生死了都张罗不起排场。还是里正拿官银办的丧事。小的连个像样儿的酒馆子都没有,就镇头一个扎了蓝布幡子让镇上识字的秀才写了个“酒”字的稻草棚,里面有个打酒的老头。
这日正是算命先生下葬。
算命先生人缘不坏,死的却很亏。
人缘不坏是因为,镇上谁家有红白事儿都是他给看的日子,反正都不懂,没什么准不准的。
死的很亏是因为,人家争风吃醋一场,他连那姑娘的脸都没看几次就稀里糊涂的做了棒下鬼,到死也不知道是谁把棒子抡上他后脑勺的。
算命先生来头很奇怪,几年前的冬日里,他睁开眼的时候人就睡在荷花镇上的一扇柴门下。日前本落了一场大雪,奇冷,但偏偏那日夜里晴了些,有月明,没风雪。
门口枯树丫上的雪沫子被鸟窝里的鸟晃落下来,薄薄一层扑在算命先生脸上。
柴门里住着一个秀才,说来也巧,秀才刚刚搬来一个月。
秀才早起,戴了花貂帽儿拿了笤帚,推门扫雪,看着睡在他门口的人脸上雪化成的晶莹水珠,问:“你是谁?你叫什么?你打哪儿来?”
算命先生挠挠头,又摇摇头。
秀才竟然笑了笑,摘了帽子给他戴上,把人领回家。还给吃给穿,给出主意,虽然出的主意不怎么样,但至少是个营生——算命。
两个月后,算命先生竟然挣了三十文,给了秀才十文,算是这俩月的房租,又拿了十几文租了秀才家隔壁的院子。但他还是去秀才家蹭饭,因为他自己不会做,生过一次火,扑了一头一脸的煤灰不说,连灶台都生塌了,就笃定“君子远庖厨”一定是说像他这样的人。
秀才做得一手好菜,日子过得颇有滋味,种着一畦一畦的蕨菜荠菜青菜油麦菜,院里还有一棵香椿树。
春夏时节,从不缺菜,炒的拌的油炸的,换着样儿的吃,且秀才精打细算的颇会过日子。趁着蕨菜香椿鲜嫩,晒干了存起来。留着秋冬时,便省的到时整日整日的萝卜白菜。
入冬,秀才焯开香椿,和了面,下油锅炸香椿鱼儿,算命先生一顿能吃一大盘,没等秀才皱眉,便龇牙笑道:“明年我爬高些,给你摘一麻袋。”
算命先生尤爱吃蕨菜扣肉,一大块花肉,煮成八分熟,浸过白萝卜水,再下油锅,出锅时既上色又入味儿,沸水焯开干蕨菜,加上葱姜下锅炒,出盘时放上切过的薄肉片儿,拿碗反扣过来,蕨菜酱汁便盖在肉上,再上蒸笼。
这时,算命先生就什么也不干,搬个小杌子坐在灶边生火,任劳任怨。且从没在灶上有蕨菜扣肉时把灶台生塌。
秀才不大爱说话,算命先生话却很多,最常说的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秀才但笑不语。被他问得闹心了便回一句“在地狱见过。”
时间久了,算命先生就也通些人情世故,别的不说,他会知晓,镇子上一些上年纪的婆娘会来秀才家,给秀才说谁家姑娘长得俊家世好知书达理,其实是想嫁给秀才做媳妇儿。
算命先生也不知怎么,颇是不喜欢这些人。一想到秀才要跟人成亲,心里就燥得慌。
这日阴雨,秀才没出摊儿卖字画,算命先生眼见陈婆往秀才家去,后脚就也去拍门,陈婆对秀才使了几次眼色,秀才倒是大大方方:“陈婆只管说。”
陈婆这才开口,无甚事,不过还是说媒。
看起来不错 路过的帮顶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