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江湖之远》——作者:咬人糖【余慶祥祀】
余庆跪在殿下。
他体挂云青素色锦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恺,足下一双暗沉的看不出原色的粗皮靴,浑身带着隆冬重夜的寒气。
他刚进书房批折子的声音便停了下来,此时侍夜的太监阖上了门,更是静得出奇,只听得灯蕊偶然迸出火花的劈啪声响。
余庆单膝跪地,垂首静待。
他此去数年,终于彻剿西北蕃族和化外胡人,班师回朝,原订明日领胜军归京面圣,他却将万人大军抛在城外小镇休整,只身入宫。一介武官,没有紧急军情而夤夜进宫,实在引人忌惮,离闯宫只差那么一线了,他比谁都明白。
可实在是再也忍不了想见那人的心思。
他仍记得出征前大军已在城外整兵代发,天子却将他从军前召至朝堂之上;在百官之前步下尊贵龙椅,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到他身前。
「子涯。」天子朗声唤他的字,眼仁亮若疾星。「你手持朕赐你的绝世宝剑、身披朕赐的精工盔甲;你乃朕的护国将军,朕命你此去剿灭西乱、给朕带回安平天下。」
天子站的极近,明黄衣摆几乎要触到他的靴尖,余庆能嗅到天子混合了淡薄龙脑熏香的气息,他胸口一阵热血翻涌,重重跪拜而下。「臣遵旨。」
余庆心如明镜,皇上透过他看到的是自此不再战祸纷乱,边戎蠢动的大好盛世;可数年间午夜梦回,飘忽不去的具是那双如利箭般热切注视他一身戎装的双眼和那股隐微的庄重潜香。
书房内墨香沉静,天子的视线却锐利专注,即便深深垂首也能感觉利刃般的目光缓缓扫遍全身。
此次戡乱他一派恣意妄为的作派,又不合规矩的孤身夜半进宫,那人想来正揣度他此来为何。
祥祀登基后余庆只在京内待了一年,之后便统军戍边,先是镇守泗水关,接着讨南戎,这么过了三四年终于赶上个没有战事的年头,他满心想着回京后在离那人近些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全军赶路,终于赶在大年前回了京城。
年初三他和微服的祥祀走在街头,只见满街都是买糖人儿、小零食和简单的小玩意儿的摊贩,大街小巷家门前都贴了新的红纸春联,剪纸贴画,人们都穿着新衣新鞋,一见人满嘴的喜庆词儿就从嘴里往外冒,一派欢腾喜庆的气氛;连正凝视着这番景象的皇帝脸色似乎都比在宫墙内松快许多。
余庆满心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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