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以后》——作者：无尘怀念【李航】

熏衣草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首诗特别灵验，每年清明节李航在的地方都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天整天，天气雾蒙蒙的，本来就不太暖和的春天，更是散发出丝丝冷意。裹紧衣服，李航坐上回家的汽车，今年也要回家看看父母，看看他们的坟头是不是爬满了青草。
　　李航的老家是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坐汽车之后还要转一次农村公交，然后骑车走上几里土路才会到家，路非常泥泞。那是一个不大的村庄，年轻人都外出了，只剩少许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在家，整个村庄散发着一种暮气。
　　李航到家的时候夕阳顶在脑后面，家里的房子几年没人住都荒废了，整个院子长满了青草。院坝那里很多青蛙开始呱呱的叫起来，李航在自家院门前站了一会启步朝爷爷家走去，每次回来都是住爷爷家，这次也不例外。
　　李航的奶奶很早就去世了，爷爷一个人拉扯大几个孩子，没想到孩子都不是长寿命，也相继先他离开。村里人都说爷爷是孤星命，谁跟他近就克谁，连房子都盖的离他远远的。
　　李航走了好一会才到爷爷家，这里有些偏，房子还是很多年前爸妈在的时候盖得，后来屋顶漏水修葺了几次。爷爷年纪大了身体还是很硬朗，李航敲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屋里一片漆黑，过了很久灯才亮起来，屋里有人咳嗽了一下问“谁啊”，“爷爷，是我，小航，我回来了”李航站在门前提着简单的几件衣服，冷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莫名的觉得很阴冷。
　　“哦哦，小航啊，来了”，老人披着衣服开门，看到李航的时候有些楞。李航笑着走进屋关上门，这是简单的五间屋，中间的大堂左右两边是卧室，两头的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间，平日里养鸡什么的。
　　“没吃晚饭吧，饿了没有，我给你做去”难得李航回来，爷爷挺高兴，李航忙拦住爷爷表示不饿只是累了要睡觉，爷爷无奈去收拾右边屋子。
　　屋子的地面不是水泥地也不是砖地，而是那种老式的土地，踩上去都是灰，墙壁泛着沉沉的黑色，一块一块的，被子有种淡淡的霉味，应该是挺久没晒了。李航很不自在的睡在床上，床也是很老旧的木板床，翻一□子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李航微有些烦躁的翻了两□。
　　睁着眼睛盯着黑哟哟的房梁，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东西挂在上面了，一道黑色的线一样的东西一直在上面飘来飘去，李航的心情也随着飘来飘去。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一直咯咯咯咯的响个不停，李航裹紧被子还是觉得止不住的冷。
　　直到困得不行的时候李航才沉沉睡去，梦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身上，快要窒息的憋闷感一阵阵传来，浓厚的血腥味涌到嘴里，李航呸了一口，惊醒。
　　天已经大亮，李航疑惑的舔舔嘴，似乎嘴里真有淡淡的铁锈味。又呸呸两口，下床，爷爷已经起了，正在院子里喂鸡，李航走过去一看，约十只不算大的鸡正叽叽喳喳的叫着觅食，爷爷蹲在一边洒饲料。看李航神色似乎不太好，眼圈泛青。
　　“小航，没睡好？”爷爷手里不停撒着一把饲料，细碎的黄白色颗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没，可能昨天坐车太累了”李航蹲在爷爷身边看一只只鸡东奔西走欢快的样子，心情好了点。
　　地上还有些湿，泥泥泞泞的，井沿边长满了青苔，李航压水洗脸。水扑在脸上非常清凉刺骨，李航顿时精神大振。不知道哪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一阵一阵，凄厉的直穿人心，李航停顿住侧耳倾听，风刮得很乱，好似四面八方都有那种哭声，一圈圈围过来，越听越渗得慌。
　　李航揉揉胳膊走到厨房，爷爷在做早饭，吃了早饭去给爸妈上坟。顺便看看奶奶还有几个叔叔姑姑，爷爷表示他年纪大了就不去了，去了也只是伤心罢了，李航沉默的点头。
　　农村就是有这种习俗，老伴去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坟上看一眼，都是儿女代劳。
　　天不再下雨了，只是还是阴沉沉的，泛着灰白的颜色，仿佛随时会下雨一样。爷爷劝李航带把伞，李航摇头，提着花好的黄纸和一把锹还有一个筐，表示拿不下了。爷爷叹息着叮嘱早点回来。
　　花纸是件挺有意思的事，黄纸是李航从集上路过顺便买的，买了一大捆，还有几串小鞭炮。用一百块钱在纸上挨着印一下，印好之后，把一打黄纸从角那里散开一些，叠成半圆，边角就是锯齿状的，放了满满一篮子花好的纸。
　　家人的坟地在哪李航记得清清楚楚，从爷爷家往东走，走过一条河，一片竹林，还有几大块麦田。他家的坟地是在一块麦田里，小麦已经没过脚踝了，坟头不算高，长着一些枯黄的杂草，这块地里一溜排的排着好几个坟，都是李航的亲人们。有几块坟上全部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和细细的小树，荒芜一片。
　　李航在坟前把东西放下，清空筐，走到地头小道上，那是被踩得结结实实的地，李航挖了几块碗一样形状的土块，这是要压在坟头上的。一个坟上两块，一块大面朝下小面朝上，另一块压在这上面，小面朝下大面朝上，两块土中间要压几根新鲜撇下的长着叶子的柳枝。
　　李航亲人的坟简简单单，没有碑，就简单的一个坟头在那里。不过这里面却切切实实的埋着亲人的尸体，这偏远的村子，死之后不兴火化，全是直接埋在自家地里。乡里说过几次，可是村民反抗的厉害，骂村长，你爹死后也烧成灰撒在地里。村长当时脸就黑了，村长爹指着村长的鼻子骂不孝，后来这里死后火化的政策就没实行过。
　　这块地原本是李航家的，可是几个儿女死后，爷爷一个人种不了这么多地，这些地便全部租给村里其他人了。把几个坟全部清理一下，背几筐土堆在坟上，盖上坟头，这就是俗话说的给死人修房子。画一个圈，开始烧纸，爸妈是同时出事，所以坟是挨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坟上的土堆积在一起都快分不清变成一个坟了，一个老大的坟。
　　李航在中间跪着，地上还很湿，李航带了一个尼龙袋子垫着，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现在很好，这是每年都重复的话，今年也不例外。
　　烧完纸，李航磕头，惯例说一句，“爸妈起来拾钱了”，然后放挂鞭炮，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传出去老远，不知道哪个地方竟然也有砰砰砰的鞭炮声传来，衬得阴沉的天气，人心里越发烦躁起来。父母离开这么多年，李航已经渐渐走出伤心，可是今次就是隐隐的烦躁，天一直不晴，风也刮得老大。烧过的纸灰顺着风飘飘忽忽的不知道飞到哪里，满天都是刮开的灰烬。李航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走到旁边几个坟开始一一磕头烧纸。
　　等全部上完几个坟，天已经近中午了，李航背着筐拿着锹走回家，风越发大，李航隐隐觉得要下雨，于是快步走回去。
　　几块麦田非常大，李航走了好一会走到地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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